有一段时间对植物很感兴趣,买过《植物学》《长三角城市野花观赏指南》之类的书籍,总觉有些枯燥乏味,并未读完。本以为《俱是看花人》也是类似的科普读物,没想到是以植物串联的人文与掌故的随笔,很是和我的阅读偏好。
作者李叶飞是《氧气生活》杂志的创始人兼主编,这本杂志我上学时就很喜欢,时隔多年还能再产生关联,有点意思。
读此书,多次觉得植物的名字实在重要,一种植物,在超市里叫紫背天葵,植物志里学名狗头七。有时候名字真是妙,绣球如果叫无尽夏就会更让人期待,牵牛需得叫朝颜,狗卵草听起来下流,而婆婆纳就不自觉有些可爱。红山紫茎听上去的确更加专业,但“过于专业且有些唯物,不如夏椿之名有诗意且意思明了”,世人爱梅兰竹菊,而不爱狗尾巴草,也是为这一份雅趣。
植物以及植物的文化也在全球化,大英帝国有来自中国的千余种植物;濒临绝种的侏儒卢旺达睡莲在异国他乡焕发光彩;印度的大菩提树是从斯里兰卡引进的,而这是佛教信仰的传承;樱花虽然源自喜马拉雅山区,百万年来已经在日本长成多个新品种,日本人看樱花的渊源始于唐代的文人赏梅,现在也成为日本民族精神的象征……
植物和吃也是有紧密关联,得到了一些科普,比如一直以为粽叶就是粽叶,有单独的一种植物叫粽叶。现在才知竟然是大竹叶,学名叫箬叶。没错,就是箬笠的箬。而在北方一些粽子是用芦苇包裹。在北方还吃到用其他普通树叶的,也许是梧桐?并不顶好吃,有很浓的叶子味。公司食堂经常提供的火龙果,是一种仙人掌植物结的果,叫做量天尺,两广地区也叫霸王鞭,开的花叫霸王花。
植物也并不都是可爱的,诸如菟丝子的生长过程,总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:
它开花结籽后,种子落地,可以四五年不发芽,一旦附近有可以寄生的植物正在发芽生长,有了足够养活它的力,它便开始发芽,节奏非常精准。等生长出来,宿主正值壮年,它就会绕到宿主身上。这个时候菟丝子植株下部自行干枯,主动与土壤分离。要清理的话,直接拔掉并不可行,因为它并没有长在地上,要拔只能拔宿主,只有宿主死了,不再供应养分,它才会死。不拔宿主而只是将菟丝子千丝万缕的缠绕茎从植株上清理出来,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只要残留下一小截,它就还会再生长。菟丝子的种子可以休眠好几年,一有机会就会发芽生长,即使将菟丝子的茎蔓从宿主上清理下来,一旦让它遇到其他植物,它还是能缠绕上去,长出吸器,再次寄生。
人每天都要和植物打交道,通勤路上的绿化带有高大的树木与低矮的花草,特别是市容植物现在卷起来了,更多丰富品种。周末三五人去郊外游玩,也是满目的花草树木。好像几乎没有人会特意注意这些植物的细枝末节,书中有很多花草的图片看起来相当严肃,日常所见都叫不出名字。刚认识一种花叫“四照花”,它的花期很久,但其实白色的四瓣并不是花瓣,而是花序的苞片,这种误会大概很多。
更别提为了“看花”旅行时专门去当地的植物园,想了下除了上海的辰山植物园,记忆中只去过青岛家后面的市植物园,是作为森林公园一样的存在,去澳洲的时候路过维多利亚皇家植物园、悉尼的皇家植物园,毫无印象。种草了京都植物园,春天有樱花秋天有红叶不提,植物园还有专门的椿园,椿即山茶,椿园中有各种听过没听过的品种,日本的山茶名也好听:淡乙女、秋咲白牡丹、菊冬至,还有鸢尾园……樱、椿、鸢尾都是经常在日本文化作品种常见到的意象,一定要在春天去一次!
看这本书,就想搞个院子,自己也种上各种花花草草来感受一下与植物亲近的美好。种花种草是一件需要耐心和时间的事,有时种几年花一无所获,而像书中所记巨魔芋十几年等待花期不过一天。但不得不说,“现实很骨感”,书作者在上海在莫干山在绍兴都有带院子的房子,去牙买加、日本、巴黎、纽约……各处看花,这可不是一般的富贵闲人,所以说文人的雅趣不光得有文化还得有钱。
作为打工人,一时半会估计是没有闲暇功夫体会侍弄花草的乐趣了,准备照着书中《上海的四季之花》一节按图索骥先观赏一番,同时搞个好点的镜头开始建立一个自己的花草相册。
最后,把一些有意思的掌故记录下来:
西洋菜是南方蔬菜……听名字就知道这个菜来自国外,好比“胡”大约来自西域,“番”多数来自美洲,“西洋”则来自欧洲。当年香港种西洋菜的地方在旺角。留下来一条街,名叫西洋菜街。其实那一带以前都是菜地,比如西洋菜街隔壁的一条路叫通菜街,通菜就是空心菜。香港的西洋菜街和通菜街一带,过去肯定是浅水菜田、现在则是热闹的街区。
宋代文人最爱的茶蘼花,曾被认为是悬钩子属的空心泡重瓣变种。我养过一棵,从花香及植株形态上看,与诗文记载之茶相去甚远。但有一种叫大花白木香的植物,各项特征与古诗文的记载最为接近,一颗三叶、藤本、白花、单生、大朵千瓣、花有香味,现代科学研究表明,大花白木香为木香花和金樱子的杂交种。
有个疑问:禾本科的穗子那么好看。为什会没见人盆栽儿棵水稻或是小麦。大麦呢?一盆表手或一盆水稻,跟小判草和银鳞茅鱼差不多啊。还有小米、高粱,养在阳台、多酷啊。
白及的用途非常广。过去有白及胶水,就是来自白及的汁水,黏性极强,无色透明,且不易腐蚀纸、帛绫、绢等材料,所以传统书画装裱用的胶一般就是白及水,历史悠久。
古人崇尚用梓木,认为木莫良于梓。他们在宅旁喜植桑与梓,是养生与送死之用。桑树养蚕并结有桑果,可经营生活,梓木为棺木,可处理身后事,两种树就把一生安排妥当。后来才有了“桑梓”之名,指故乡。……古时印刷用的雕版用木头刻成,需要用不易变形、耐用又易刻的木材,木或楸术恰好,所以交稿、定稿就意味着彻底把稿子托付给了梓木,开始排版。
“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”,是长短不齐的荇菜顺水而动的灵动画面,是东方特有的淡彩水墨风景,是男欢女爱的开场空镜。荇菜分布于中西欧及英国,是当地的原生植物。英文名finged water lily,直译过来就是流苏睡莲,多诗意的名字。反而是荇菜一名,在中文里有些不明所以。荐菜不是睡莲的一种,它看着像是浮在水面的小型睡莲。心形的叶子也是像极了(英文还有一名是“漂浮的心”),一旦开花就会发现大相径庭,花朵完全不是一类。
相对来说,目本人对紫珠的热爱胜过我们。有一本日本盆大师小林国雄著的书《盆栽》……每个月有代表性的盆栽,十月的第一盆名“紫式部",我原以为这是作者给这盆紫珠取的名,没想到“紫式部”就是紫珠正式的日本名。紫式部是平安时期《源氏物语》的作者,当然,这不是她的本名,是后人给的。没想到这个名字也给了紫珠,这大概也是紫珠在目本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吧。
在中国,那些有着奇怪名字的植物,多数来自郎中之口。杠板归是一种药材清热解毒,治疗毒蛇咬伤,名字来源就与此有关,像是
场小小的闹剧。据说是有人被毒蛇咬了,将死,于是同伴就回家去找人,拆了门板过来,准备把他抬回去。没想到,将死之人将身边看到的一种植物的茎叶捣烂,敷在被蛇咬的伤口上,竟然奇迹般好了,他自己把门板又扛了回去。若是了解过植物分类,会发现好多名为japonica的植物反而在中国更常见,有些甚至原生地在中国,日本只是从中国引人栽培。这是因为早期掌握着命名权的西方植物学家先到了日本,也是最先在日本观察到了这些植物。
「《长三角城市野花观赏指南》」我曾有一位MSN博友也喜欢植物,也看过这本书。一晃十年了。
「菟丝子」我心目中猪笼草更是狰狞。
「搞个院子」说到院子,我从小家就在一楼,后院是十平米迷你版的“百草园”。感受是,想象中美好的院子,打理起来真是半条狗命,与角落手掌大的红头大蜈蚣、窨井爬出的半尺长的线虫、黄梅天满墙壁的蛞蝓、吃光丝瓜藤的西瓜虫(鼠妇)、一夜咬掉月季叶的凤蝶幼虫、满窝满窝的黑蚂蚁……殊死搏斗(包括不限于杀虫剂、弹弓、开水、撒盐……等各种酷刑),构成了童年最深刻又无法磨灭的记忆。现在住在公寓,也是在阳台种些耐种的花草,如果给我一幢独院,我会选择把院子铺满景观草皮,种一棵罗汉松,再放一些多肉和几盆太阳花,足矣……
更正:《长三角城市野花观赏指南》,查了一下2020年出版,许是我记错了罢……
类似的书还是挺多的~看了总是记不住
是的,我超级怕虫,所以对于“种地”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。
很文艺
带着相机一起去拍照!